1995年,作者得到曼德拉授权,写一本关于他的官方传记,为了撰写这部传记,作者的足迹遍及曼德拉曾到过的每一个地方,希望通过他的讲述和串联,最终为读者呈现出一幅有关曼德拉传奇一生的完整画卷。作者还有幸接触到了曼德拉的采访录音,参阅了从未发表过的曼德拉狱中笔记,并见到了曼德拉的手稿原件、曼德拉的书信,以及一些迄今为止从未对外公布的外交情报,试图透过外界对他充满传奇色彩的描绘和渲染,尽力再现和还原历史,展现曼德拉这位藏在历史背后的神秘人物波澜壮阔的一生。
【出版信息】作者:安东尼·桑普森定价:42.00元
出版时间:2013年7月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我们目睹着自己的孩子在没有我们的监护下长大,而当我们终于获得自由,孩子却说:“我们一直认为自己有爸爸,他总有一天会回来。但令我们失望的是,父亲虽然回来了,却还是每天没时间搭理我们。他现在已经成为整个国家的父亲了。”我们会一遍遍拷问自己,这样做到底值得吗?尽管脑中无数次闪过这种怀疑,但无数次我们的决定都是:虽然我们过去和现在都面临着诸多困境,为伟大的事业献身永远是我们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曼德拉在女儿津得兹婚礼上的演讲
曼德拉被称做南非之父,他的一生都在不断地斗争,永不退缩,什么都无法阻止他追求自由、追求和解。但是,对曼德拉来说,更加痛苦的挑战来自他的家庭。
女儿们被从一个学校赶到另一个学校
曼德拉出生在蜿蜒的巴色河畔的一个小村庄,村庄的名字叫做姆维佐,他的父亲亨得利·曼德拉是那里的世袭领袖。亨得利是位严父,曼德拉本人也觉得自己遗传了父亲固执的脾气。亨得利没受过什么教育,没有宗教信仰,却有好几个妻子;他高大威严,肤色比儿子更深,从不觉得自己较白人低等。他有四个妻子,曼德拉的母亲诺塞克尼·法妮是他的第三个妻子。每位妻子都有自己的卡拉尔、田地和牲畜,自己种植蔬菜,所以基本都是自给自足。他非常尊重部落习俗:有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就会宰一头山羊,把它的角立在屋里。
成年后的曼德拉读了大学,在律师事务所找到了工作,成了家,在拥挤不堪的城市里找到了安身立命的方法,在残酷的竞争环境里站住了脚。结婚后一年,他的第一任妻子伊芙琳生下儿子泰姆比。第二年,伊芙琳又生了一个女儿玛卡兹维,但她只活了9个月就夭折了。在后来的日子里,伊芙琳又诞下了梅基和马克贾托。
牢狱生涯让他为家庭生活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儿女们尚未成年,他就被迫与之疏离;家人在与他疏远的同时,渐渐开始把他看做一个没有人情味的神话。
曼德拉的长子泰姆比就住在开普敦,却从不来探望他,曼德拉对此深感苦恼。泰姆比是他最喜爱也是最聪明的孩子。在曼德拉1961年开始地下工作时,泰姆比就很崇拜父亲,他甚至会穿父亲的夹克,对他能承担父亲的责任、分享父亲的秘密感到自豪。但是泰姆比为他父母的离婚感到难过,并且在父亲的政治事业和母亲的宗教信仰之间觉得无所适从。曼德拉入狱时他才16岁。他从不给父亲写信;还和一个开普敦店主的女儿早早地结了婚,生了两个女儿,这令曼德拉很苦恼。1969年,在泰姆比的小女儿只有6个月大时,曼德拉又收到一封电报,泰姆比在一次车祸中丧生。曼德拉彻底崩溃了,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直到西苏鲁过来,跪在他身边,充满同情地默默地握住他的手。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出现在同事们面前。他向伊芙琳致信慰问,但是监狱方不准他出席葬礼,这令曼德拉痛苦不堪。
在狱中的曼德拉越来越依赖温妮。他和温妮育有两个女儿,泽妮和津得兹。而梅基和马克贾托在生母伊芙琳和继母“温妮妈妈”的住所之间搬来搬去。曼德拉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也很难与他们交流。他提醒两个孩子,在他做地下工作时,温妮是怎样照料他们的,他为两个孩子不好好感谢温妮而责备了他们。但是孩子们有不同的看法:“他不知道温妮根本没有履行对他的承诺。”梅基说,“我们和温妮的关系非常紧张。”
曼德拉尝试着在监狱里照顾自己的家庭。当局仍把温妮视做牵制曼德拉的一种手段,温妮被禁止离开约翰内斯堡,这使她无法造访自己孩子的学校。她声称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孩子的任何一位老师。至于孩子,她说:“身份一旦暴露,他们就会被赶走。”他们最后被送到瑞士的一家修道学校,远离南非警察。得知女儿们被从一个学校赶到另一个学校,曼德拉非常担心。他给两个女儿写信,关怀之情溢于言表,但他对她们的学业还是要求很严,而且很担心她们受到沃特福德那些富家子弟的不良影响。他在1974年给一个朋友的信中写道:“我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们,她们是我的孩子,这个事实可能给她们的道路设置不可逾越的障碍。但是残酷的事实往往与人们的愿望相悖,尤其是在儿童时期。”
孩子们与父亲越加疏远,但是对母亲还是很忠诚。津得兹13岁时曾写信给纽约的联合国种族隔离问题特别委员会,请求他们保护她:“我们家人和妈妈的朋友们都感到一种灾难降临的气氛。”
温妮最终获许在1975年12月和他们的两个女儿一起去探望曼德拉。津得兹3岁以后,曼德拉就再没有见过她。他换了新衣服,认真地梳了头发:“我不想让我小小的孩子认为我已经老态龙钟了。”津得兹长得和温妮很像,十分漂亮,曼德拉被迷住了:“我能想象,周末你坐在我的膝盖上,大家一起在家吃烧烤。”他对她说。曼德拉回忆着幼儿时期的津得兹,而在玻璃的另一边,津得兹强忍着泪水;但是他能注意到她对自己依然不是十分亲近,因为她的这位父亲“不仅属于她,也属于人民”。他感觉到“在她内心深处一定有愤懑和不平,因为作为父亲,我没能在她的童年时期和青春时期陪伴她左右”。
曼德拉一直是一个对子女要求很高、雄心勃勃的父亲,他给孩子设定了很高的教育目标,孩子们觉得这些目标很难企及。“对于他的家庭他很保守并且很权威。”他的一个孩子说,“他想要一个肯尼迪家族一样的王朝。”狱中岁月更是加剧了他与孩子们的距离和隔阂。孩子们来探访他的次数本就不多,而且每次见到他都像见到陌生人一样:他没办法与他们产生肢体接触,在他们长大成人各奔东西后又不能时刻关注他们的生活。与他那些政治书信和声明不同,他在监狱写给他妻儿的信是充满感情的,表达了一个眼见着家庭与他渐行渐远之人的痛苦。
1967年,16岁的马克贾托去罗本岛探望了曼德拉,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他每年都要探访一到两次。但是他的学习成绩很快就让父亲失望了:他因为组织罢工而被学校开除,而且总是得不到大学入学许可。马克贾托感到来自父亲的源源不断的压力,尤其是1969年他的哥哥泰姆比去世之后,但那时他已经24岁,根本不可能考虑重返校园。“真正的问题是”,他的父亲在1974年11月在狱中的信里写道,“在他这个年纪,我又不在他身边,他很难拒绝城市的诱惑。”
1970年,年满16岁的梅基也去探访了曼德拉。梅基个性比马克贾托强,更加坦率,也更受她的母亲伊芙琳的影响。梅基的成绩非常优秀,但是她拒绝上大学,并和卡玛古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之后,他们的婚姻破裂了。曼德拉对他们的离异表示同情,并伸以援手,为此梅基很感激。梅基最大的理想是当一名护士,这让曼德拉很失望:“那些没有真正理想和动力的人”,他告诫她道,“就会在底层岗位劳苦终生。”
后来,曼德拉和温妮的大女儿泽妮与斯威士国索布华泽的儿子萨布姆兹王子订婚,当时泽妮只有18岁,曼德拉担心这个年龄结婚太早,她甚至连高中还没有毕业呢。他告诉泽妮说:“你的首要任务还是学习。”但能和“南非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结亲,他颇为自豪,而且索布华泽也是非国大的拥护者。为此,曼德拉还专门请自己的律师乔治·比佐斯去打听王子对泽妮的心意;比佐斯向曼德拉汇报说萨布姆兹很有前途,他对泽妮的爱也是真心的。
更让人不放心的是津得兹:她英勇、明媚,充满活力,像极了她的妈妈温妮。当时,只有16岁的津得兹第一次去狱中探望曼德拉,便立刻为父亲的处境感到担忧;但父亲的温暖和热情多少给了她些慰藉:“哦,我亲爱的女儿,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躺在我膝上的情景呢,那时你还是个孩子……我们一起开始做梦,然后我便感到无比放松。”曼德拉后来对一位朋友说:“津得兹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我希望那团火可以得到充分释放。”津得兹一个人在布兰德福特,朋友都不在身边,陪伴她的只有她那因备受折磨而疲惫不堪的母亲,为此曼德拉十分担心。1977年,在津得兹17岁生日的时候,曼德拉写信给她说:“你可怜的妈妈,在那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她没有收入,每天还要面临一大堆问题。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又如何能对我们的老幺关爱有加呢?在这样的处境中谈论生日都没什么意义了。”
曼德拉很喜欢津得兹来罗本岛看望他。1979年3月,他对津得兹说:“你的每次来访都令我印象深刻。”六个月后,他又写道:“你身着男式马裤,我顿时眼前一亮。”津得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充满活力、积极健康,但事实则糟糕得多:她患有散发性抑郁症,病情已经严重到需要去看精神科医生的地步,学业也因此受到了影响。曼德拉鼓励津得兹说:“只要有钢铁般的意志和一定的技巧,世上任何的苦难最终都可以转化为个人的胜利。”但津得兹没有她父亲那么坚强,她最终从金山大学退学,爱上了一个名叫奥巴·斯卡马拉的打零工的男人,并和他生了个女儿取名卓拉卡;后来,她又和一个名叫姆拜瑟罗的拉斯特法里派成员生了个儿子,取名加达菲。姆拜瑟罗还常常打她。后来,津得兹离开了温妮,离开了布兰德福特,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奥兰多的老房子里。曼德拉希望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他的小女儿:他知道津得兹渴望回到童年时代的家中,但他并不希望她一个人独自生活。
孙辈们的爱也不是永远无私的
孤身一人待在那间小小的牢房里,每当回顾起自己早年的岁月,曼德拉总是会被懊恼的情绪折磨不已。但只要想到自己的儿女,想到自己如今已经子孙满堂,曼德拉便重新获得了力量。他常常和狱友谈起他们,并试图想象他们的生活。早在1961年转入地下的时候,曼德拉就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稳定的家庭生活了。但那时的他还远没有意识到监狱生涯会给自己和妻儿带来如此深刻的隔阂。
狱中的二十几年过去了,孩子们和父亲越来越疏远。他的儿子马克贾托自1983年起就没再去看过他,并且决定从大学退学。结束同雷妮的婚姻后,马克贾托再婚,然后被凯撒·玛坦兹马带去了特兰斯凯,留在了母亲伊芙琳身边,帮她打点交易店。
曼德拉的长女梅基嫁给了特兰斯凯一所学校的校长艾萨卡·阿穆。1985年7月,她和丈夫一起到监狱探望曼德拉。梅基比马克贾托更加自信,并认为自己没有得到父亲应有的重视。1987年1月,她在给曼德拉的一封信中写道:“虽然年岁不饶人,虽然您的身体欠佳,但您也不能不给您心爱的女儿写信呀?”他们之间的关系由于温妮的存在而变得更加复杂,温妮抱怨说她的继子女忘恩负义。曼德拉对梅基说:“即使是出于礼貌,你们都应该对温妮妈妈提供的资金表示感激。”但狱中的曼德拉不可能知道温妮是怎样一个难相处的继母。
与温妮分手后,曼德拉搬进了某个好心的非洲国家元首为他购置的房子里。房子是助手巴巴拉·马斯盖拉精心布置的,希望可以“隐藏他的痛苦”。曼德拉把自己孤立了起来,甚至连最好的朋友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跟他说话”。有个朋友说,他“陷入了孤独的海洋”。只有从孙子、外孙那里他才能得到些慰藉,和他们在一起时他还能够放松嬉笑。但孙辈们的爱也不是永远无私的:“快到圣诞节的时候,他们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爷爷/外公。”曼德拉说,“他们会跑到我身边告诉我他们有多么爱我……我知道接下来他们就会问:你准备送我们什么礼物呢?”
万幸的是,格拉萨到来了。她有做继母的经验,所以她知道如何帮助曼德拉缓解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我永远都没有机会体会组建一个家庭,然后生儿育女是怎么一回事。我才刚一结婚,就立刻成为六个孩子的母亲了。”格拉萨深知伟人父母通常都会犯哪些毛病,她知道曼德拉的孩子们多么希望有一个能看得见摸得着、能跟他们说说心里话的父亲,她也知道他们有多讨厌和整个国家分享自己的父亲:“我想他们也在调整:他们知道自己能期待些什么,而作为父亲,曼德拉现在也会尽量抽时间陪陪孩子。”格拉萨很喜欢曼德拉的孙子们:听着孩子们在霍顿大宅外喧闹,格拉萨开心地说:“你看,这是一个正常的家庭,孩子们满地跑来跑去,不时地发出各种声响。”她把六个男孩子放进客厅,告诉他们说:“现在这里是你们的了。”听到格拉萨的话,孩子们兴奋地喊了起来:“我们做主了!这世界都是我们的了!”稚嫩的童音把格拉萨逗笑了。对于曼德拉来说,经历了一生的斗争,他终于可以放下心防,像正常人一样享受与家人团聚的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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