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瀚之：中国民主运动的现实：挑战与机遇（中）

作者: 杨瀚之

当前，中国民主运动已经成为中国公民运动的一部分，而民运长期抗争的历史，也使得公民运动获得了巨大的道义资源和历史传承。未来民主运动必将以公民运动的形态在中国大陆继续生存和发展起来。面对公民维权运动、网络自由运动、零八宪章运动和街头民主运动充满希望的现实，以及民运仍未实现全面战略转型的严峻挑战，需要中国民主运动以崭新的思维和战略加以应对，以不辜负这一绝好的历史机遇。

“民主转型与制度变革”征文 至本世纪初，已经奋战了20多年的大陆民运面临着史无前例的严峻局面，其生存都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大陆民运在中共长期的严酷扼杀下，当时已经被社会完全边缘化。向何处去，以何种方式继续推动中国大陆民主事业，成为所有民运人士所必须回答的现实而急迫的问题。 自2003年，大陆民运开始从传统政治运作思路和模式中逐步摆脱出来，努力探寻新的生存和成长之路。独立中文笔会和公民维权运动的兴起，以及网络科技的普及，使得进退维谷的大陆民运获得了全面转型的历史机遇。 启蒙写作使得民运发声得以继续，维权使得民运获得坚实的民众基础，网络信息平台使得民运获得了无限广阔的活动空间。中国民主运动和维权运动、网络自由运动迅速融合，这使得大陆民运再次走出困境，获得新生。 1、独立中文笔会 独立中文笔会及刘晓波的努力，使得民运以独立写作和自由知识分子的形式得以持续发声。2003年，刘晓波当选独立中文笔会第二任会长。在刘晓波的带领下，一批大陆民运力量集结在独立笔会，继续启蒙写作和个体发声。 独立中文笔会（Independent Chinese PEN Center），原名独立中文作家笔会，简称独立笔会（ICPC），是一个在美国注册的民间组织。在国际笔会的促动下，经贝岭提议，由刘宾雁、郑义、万之、孟浪、贝岭等发起筹创，邀集了一批流亡中文作家和中国国内自由作家在2001年7月创立，2001年10月，由贝岭代表该笔会出席在伦敦举行的第67届国际笔会年会，并被接纳为国际笔会下属分会。 第一届主席刘宾雁、副主席郑义、执行主任贝岭、自由写作项目召集人孟浪。独立中文笔会以“弘扬中文文学、维护言论自由”为宗旨，强调写作自由与新闻自由不受政治因素的干扰和迫害。 而独立中文笔会在大陆的成长，有效地突破了当时中共当局对民运长期高压政策所形成的艰难局面，取得了一定的话语权。 2、公民维权运动 公民维权运动的兴起，才使得民运真正找到了和大陆社会紧密结合的道路，突破了传统民运的精英化特征和情节。由于八九民运实际上是当时中国社会的精英运动，大批民运人士本身就是优秀的学者、律师、教师和记者等。此刻，以法政学者张祖桦、贺卫方、滕彪、萧翰等人为代表的社会精英放下身段，开始帮助一个个普通民众维权，从一个个侵权案件做起，亲力亲为，铢积寸累，默默耕耘，使得大陆民运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基础。 高智晟、陈光诚、郭飞雄、胡佳等人是本世纪初中国大陆兴起的维权运动中的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参与维权的民运人士对他们予以了全面支持，而其中郭飞雄本人就具有八九背景。中共当局对民运与维权运动的结合感到极大恐惧。随后对于这四名最具代表性的维权领袖加以镇压。高智晟、陈光诚、郭飞雄、胡佳均被判刑3~5年，期间，高智晟、郭飞雄遭受到惨无人道的酷刑折磨。现在，陈光诚已被迫流亡美国，郭飞雄、胡佳坚持国内，而高智晟仍在狱中。 与此同时，中共对积极介入维权运动的各地民运人士也实施严厉镇压，2010年和2011年，他们先后将积极从事维权运动的著名民运人士刘贤斌、陈西、陈卫分别处以10年、10年和9年的有期徒刑。镇压力度之狠远远超越中共当局对其他维权领袖的打击。朱虞夫因继续坚持以浙江民主党的名义活动，也遭受7年有期徒刑。 但是中共对这些著名维权人士、民运人士的镇压，却丝毫无法阻止喷薄而出的维权运动的发展壮大。从对个案的介入、ＮＧＯ团队化运作、到维权信息平台的建立，以及对各种侵犯人权的行径和制度的不断揭露与抨击，都使得中共当局疲于应付，力不从心。 自2003年起，以张思之、莫少平、高智晟、浦志强、朱久虎、李和平、江天勇、唐吉田等人为代表的一批批勇敢的维权律师不断崛起和积极参与，使得维权运动始终生机勃勃。2008年7月，因杨佳案，以艺术家艾未未为代表的社会主流人群开始高调介入维权运动，这对维权运动空间的拓展起到了巨大的推波助澜作用。在艾未未的垂范下，许多年轻艺术家开始追随，成为维权运动中不可忽视的力量。 同时，由于维权网、公盟、爱知行、中国维权联盟、民生观察、权利运动、六四天网等各种维权团队的存在和共同努力，使得大陆维权领域形成了目前良好的发展态势。 3、网络平台 网络技术的兴起为民运从社会边缘向主流社会进军，提供了便利的技术平台和历史机遇。通过网络平台，民运人士迅速取得了一定的社会话语权，并拥有了大批新的年轻支持者，民运所追求的自由民主理念又一次开始逐步影响着大陆社会各领域的价值取向。 基于网络平台的特性，自由民主理念得以四处传播，中共当局面对日新月异的网络技术几乎束手无策。网络成为中共独裁统治的死穴。在网络上，中共及其代言人和五毛，是名符其实的弱势群体，他们言论和观点一旦露头，几乎无不遭到广泛而激烈的反对、斥责、羞辱，当局毫无招架之功。由于网络上力量对比十分悬殊，网络舆论强烈指责经常使中共当局应对荒谬，让人感到他们此时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最近四川雅安大地震，中共以为他们还能像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一样，制造悲情，作秀造势，忽悠捐款，为其邪恶的独裁统治的合法性背书。但是，中共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的信用崩盘的是这样彻底。红十字的微博收到了10万多条“滚！”的回复，北京民政局呼吁捐款的微博遭遇到7万条“捐你妹”的怒骂回复，而都被迫关闭评论。恰如网友们说的：“他们的邪恶、无耻、残暴已经到了地球人都知道，而只有他们装着不知道的地步。” 以网络为平台的网络自由运动实际上是维权运动和民主运动的网络延续。近些年，所有重大维权事件和维权行动，无不是通过网络来宣传、动员、沟通和组织的。网络的功效所产生的巨大社会力量，是许多传统政治运作思路和模式无法想象和实现的。 网络自由运动启蒙了大陆各个领域的年轻人，成千上万追求自由民主的80后、90后年轻网友开始活跃在各种维权事件中，而且他们对街头民主运动的参与热情极高。由于这些年轻网友不仅能擅长使用网络平台，且技术娴熟，所以他们通过微博、微信、QQ群联系、沟通、组织，已经形成了无数可以独立行动的团队。他们因其热情、积极、充满活力，而内涵着无可限量的潜力。他们成为Web2.0 时代的弄潮儿。作为新鲜血液的不断加入，他们将使得大陆民运的构成焕然一新。大陆民运因网络自由运动而充满着机遇。 但许多大陆资深民运人士却对网络平台的认知不够清晰和深刻。资深民运人士年纪都已偏大，89时期那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现在也都进入不惑之年，因此，他们对于网络平台的使用仍处于较低水平，远不如维权运动中维权律师和年轻人对网络平台的利用水准。这一现状对于民运而言是当前最亟需解决的问题之一。 4、零八宪章 2008年12月10日，张祖桦、刘晓波等303位大陆各界民主维权人士联合发布《零八宪章》。《零八宪章》以六大理念和十九条主张全面阐述了中国大陆各民主力量对未来中国道路的共同构想，成为中国大陆民主转型的共同纲领。随后参与联署的各界人士超过万人。刘晓波因参与起草和发起《零八宪章》运动被中共判刑11年，他随即获得2010年诺贝尔和平奖。国际主流社会以此对中国大陆民主运动予以公开认同与肯定。 《零八宪章》对中国公民运动的号召和推动，延续和升华了中国民主运动，并有效地整合了当前中国大陆的三大社会运动——民主运动、维权运动和网络自由运动，使其逐步融为一体，共同推动着中国大陆向公民社会和宪政民主的转型。仅仅四年的时间，《零八宪章》所倡导的公民运动为中国大陆社会和民主转型开辟了崭新的局面，凝聚了各种政治和社会力量。民间公民社会迅速成长壮大，这种局面是《零八宪章》发布初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 5、街头民主运动 走上街头抗争是中国民主运动最后与中共独裁政权决战的必由之路。因此，推动街头运动的兴起是民运极其重要的战略。但是，如果没有广泛的民众基础和社会舆论支持，街头运动就无法持续，最终还会造成力量的巨大损失。 由于自2003年以来的维权运动以及随后网络自由运动的兴起，为民运走上街头提供了大量的人力资源和舆论准备。从网络声援，到现场关注，再到举牌抗议，乃至大规模群体抗议。街头民主运动，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个案关注都制度诉求。整个过程仅仅在《零八宪章》发布几年内迅速完成。 近年来，以广州为先导的网友举牌运动，迅速扩展到许多城市。不过，起先举牌内容多为要求官员公布财产、反对腐败。但是，自2013年初发生《南方周末》新年贺词事件，大批声援者连续几天在南周门口，公开打出要求“废除言禁报禁党禁、新闻自由、民主宪政、一人一票多党选举”的横幅和牌子，著名维权人士郭飞雄亲临现场发表演说。“南周事件”的街头民主运动成为八九民运之后的首次有直接制度诉求的、有相对规模的街头民主运动。 “南周事件”对中国大陆街头运动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示范作用。而后，2013年3月10日，一名年仅23岁的年轻人黄文勋，在深圳最繁华的大街上，高举出“不要恐惧、打倒共产党、打倒独裁专政、民主自由宪政人权平等万岁、建立民主中国、我们才是国家的主人”的牌子。他把《零八宪章》的理念尽书其上。“打倒共产党”的呐喊已从中国大陆最基层的民众口中无所畏惧地喊出。那张具有历史价值的照片在微博上迅速转发，极大地鼓舞了街头民主运动的展开。民众的勇气与觉悟已经远远超过中共当局的想象，也超越了许多资深民运人士的想象。 随后，全国各地举牌拉横幅要求“批准《公民权利与政治权利公约》”、“官员公布财产”的公民行动此起彼伏。街头民主运动已经难以阻遏。中共当局对此极为恐惧，2013年4月，中共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拘捕了北京、江西举牌要求官员公布财产的十多位公民——民运人士赵常青，维权律师丁家喜、维权人士刘萍等人先后被拘押。但是全国街头举牌并未因此停止，相反，更多人开始举牌要求释放这些被拘押的要求官员公布财产的公民。 以访民和网友为主体的各阶层民众的参与，是当今街头民主运动不同于八九民运的最重大的特征。此次街头运动彻底突破了八九民运的精英化特性，开始以社会底层民众和网友为主体，涵盖社会许多领域。大量网友和访民的积极参与，使得中国民主运动拥有了来自大陆社会基层的现实力量。 6、小结： 中国民主运动最重大的现实是：其现实力量构成已经发生了质的飞跃。大批社会底层访民都是从为自己维权开始，而后逐步看清中共独裁专制的邪恶腐败本质，开始自觉追求自由民主。这是维权运动十年来不求近效，着眼未来，持续不懈努力的必然结果。觉醒的网友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他们充满激情、勇于行动，他们则是网络自由运动迅猛发展的必然结果。这两股力量必将成为未来大陆社会政治巨变中最重要的先锋力量。 中国民主运动的道义形象得到了重新塑造。2012年6月6日，中国大陆民运人士李旺阳在结束22年的中共牢狱后，又惨遭“被自杀”。李旺阳死前那句“杀头也不回头！”的无所畏惧的誓言，成为中国民主运动绝不屈服的象征。民运人士李旺阳因此被定格为伟大民主斗士和民族英雄，他以其宝贵的生命将中国民运的形象重新树立起来。 当前，中国民主运动已经成为中国公民运动的一部分，而民运长期抗争的历史，也使得公民运动获得了巨大的道义资源和历史传承。未来民主运动必将以公民运动的形态在中国大陆继续生存和发展起来。 面对维权运动、网络自由运动、零八宪章运动和街头民主运动充满希望的现实，以及民运仍未实现全面战略转型的严峻挑战，需要中国民主运动以崭新的思维和战略加以应对，以不辜负这一绝好的历史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