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6日 星期五

致敬曼德拉:閃耀人性光輝的一生(二)

把囚禁當作修煉
  1962年8月,偷渡出國進行半年訪問的曼德拉,偷偷潛回南非,很快被警察逮捕,南非司法當局以「偷越國境」等罪名判處其5年徒刑。就在曼德拉被押送到羅本島服刑期間,南非警察突襲了位於一座農場的非國大指揮中心,起獲了大量文件,其中包括組建「民族之矛」進行武裝鬥爭等內容。於是,因「發現新的犯罪事實」,曼德拉從羅本島押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亞受審。
  這就是讓全世界震驚的「利沃尼亞大審判」,曼德拉是第一被告人,公訴人指控曼德拉等人犯有「破壞罪和陰謀推翻政府罪」。
  南非政府希望將曼德拉等人送上絞刑架,以為如此就能永絕後患。曼德拉等被告人及其家屬也知道他們很可能被判處極刑。但曼德拉決定無論被判何種刑罰,絕不上訴,因為他們不願向自己不承認其合法性的法庭請求減刑。
  謝天謝地,在強大的國際和國內壓力下,主審法官判處曼德拉等人終身監禁,曼德拉又被押回羅本島服刑。
  世人對曼德拉最了解的是他長達近28年的監獄生涯。其中大部分時間在羅本島度過。
  羅本島是距開普敦西北十余公裏的一個海島,20世紀50年代以後,曾為南非白人當局關押黑人罪犯(相當一部分是政治犯)最大的基地。
  曼德拉獨自被關在一個不到5平方米的監室裏,身材魁梧的曼德拉一躺下幾乎能覆蓋整個地板。曼德拉服刑的前十年,是他最為難熬的時期。白人當局通過一係列殘酷的打壓,反抗者或被判刑或流亡國外,由於「冷戰」的加劇以及在強力高壓下獲得的經濟成就,南非政府的日子還比較好過,黑人的反抗運動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因此,曼德拉在羅本島監獄生存條件很差。除了惡劣的生活條件和繁重的苦役外,曼德拉遭遇了人生最悲傷的兩件事:1968年母親去世,1969年他的長子桑比車禍喪生,曼德拉要求在警察的看押下去料理後事,被當局粗暴地拒絕。
  但曼德拉挺過來了。無論環境如何惡劣,他一直堅持鍛煉身體,主要方式是在囚室中原地跑步。他堅信自己一定會活着走出監牢,但究竟是哪一天,誰也說不定,也許那天自己已是垂暮之年,必須要有一個好身體扛下去。同時,曼德拉和他的獄友建立了秘密信息傳播渠道,曼德拉成為了當之無愧的犯人領袖。
  作為南非第一個開辦律師事務所的黑人,曼德拉的法律知識遠遠超過看押他的獄警以及監獄長。對曼德拉有利的是,盡管白人當局的種族隔離政策極其反人類,但南非的白人有一個立法、行政、司法相制約的現代政權架構,白人議會內一直有反對黨,反對黨議員定期上羅本島了解曼德拉等服刑犯的人權狀況;南非的司法體係相對保持獨立,他們嚴格根據立法機構出台的法律來判處曼德拉等人,然而在程序上能保持相當的透明與一定的公正。因此,曼德拉在監獄裏總能據南非當時的法律和司法程序有理有節有力地反擊監獄方的非人道管理方式。
  與任何人接觸,包括和看押他的獄警,曼德拉顯得真誠而莊重。他深諳人性,知道獄警需要尊重,也知道這些警察人性中的弱點。曼德拉在漫長的囚禁生涯中,只有一名獄警曾試圖毆打他,他立刻變成一頭憤怒的雄獅,怒斥對方:你動手試試,我會一直告到最高法院,讓你傾家蕩產——獄警明白了衝動可能付出的代價,灰溜溜地走了。
  曼德拉囚禁在羅本島的後期,由於國際社會對南非的壓力以及南非推行種族隔離給政府財政帶來巨大的負擔,白人當局開始試圖尋找一條新的道路解決南非的黑白種族對立和衝突,曼德拉和其他政治犯的待遇得到了改善。他們可以參加監獄外大學的函授學習,曼德拉本人就是英國倫敦大學的一名學生。他在學習之余,獲準在監獄裏開辟一個小菜園。
  艱難的和解
  1982年4月,南非中央政府命令監獄管理部門將曼德拉、西蘇魯等「利沃尼亞大審判」的要犯,從羅本島轉移到開普敦東南郊白人區的波爾斯穆爾監獄,安置在一棟三層樓的頂層,這是個大套間,廚衛設備先進。
  白人當局的「懷柔」政策,發出一個強烈的信息:和談,可能成為白人當局的一個選項。總統博塔最為信任的幕僚、國家情報機構負責人巴納德對總統提出他的看法:有些人深信,我們必須通過某種武力方式徹底解決爭端。軍隊和警察尤其有這種信念。但我們國家情報局認為:這是一條歧途。我們讚成政治協商的觀點,認為這是解決這個國家各種問題的唯一途徑。
  曼德拉也在等待這一天。
1989年7月5日,曼德拉和博塔總統在總統府會面,南非曆史艱難地翻開新的一頁。但博塔並沒有收獲到和談的果實,不久他因中風而不能視事,權力移交給副總統德克勒克。很快,沒有博塔那樣殘酷鎮壓黑人抗爭曆史包袱的德克勒克正式接任總統。他立刻大刀闊斧地推進改革,並於1990年2月初,在議會上宣布解除黨禁,承認非國大等政治組織的合法地位,釋放政治犯。
  1990年2月11日,曼德拉走出監獄。獲得自由的他立刻以非國大和黑人領袖的身份和政府進行和談。
  和談是艱難的,不但要與白人集團討價還價,尋找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幾百年兩個種族的對立和衝突,留下的傷痕實在太深了。而且還要和黑人內部其他政治派別如因卡塔自由黨談判、交鋒。以誇祖魯為基本盤的因卡塔自由黨為了在未來的政治權力分配中占有更大的利益,不惜挑起黑人內部的殘殺,使南非種族和談的進程幾乎夭折。
  最終,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圖圖等人進行了合作,避免了南非陷入內戰的深淵,1993年,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分享了諾貝爾和平獎,此前的1984年,圖圖大主教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1994年4月26日,南非如期舉行大選,數百年來被視為異類而被褫奪公民權的黑人擁有了和白人一樣的投票權。非國大獲得了62.65%的選票,成為議會第一大黨,曼德拉當選為總統。
  身居總統高位後的曼德拉面臨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如何處理種族隔離時期內眾多的嚴重侵犯人權案。如果嚴厲清算白人官吏、軍警犯下的罪行,500多萬白人必定會強烈反彈——他們一直對黑人獲得政權後自身的處境非常擔憂;然而如果采取一筆帶過,根本不對這段曆史進行清理與反思,數千萬黑人很難接受。
  南非種族要實現和解,受害者對施害者必須寬恕。但寬恕決不是和稀泥。
  在圖圖大主教和白人執政時議會中反對派議員伯萊恩的努力下,南非創造了因人而異、因罪而異的大赦方式,成立了「真相與和解委員會」。1995年,南非議會通過了《促進全國團結與和解法案》。大赦的前提是必須弄清真相,責任人必須公開承認罪行並表示懺悔。
  忘掉榮耀,不做聖人
  曼德拉就任總統後,時刻警惕權力的腐蝕。他在未完成的自傳續集草稿中寫道:「在曆史上,不斷有革命分子被貪婪打倒,他們最終被轉移公共財產為己所用的貪念所壓倒。他們背叛了曾經讓他們名揚天下的高尚目標,他們拋棄了群眾,和那些可以讓他們大富大貴的壓迫者混在一起,而這些壓迫者正是靠着對窮人中的窮人無情盤剝才供養着這些背叛者。」
  1999年,曼德拉的五年總統任期結束。早在1997年12月他辭去了非國大主席一職時,就表示不再謀求連任。他把一個經過五年治理已基本實現種族和解、經濟走出低谷的南非交給了繼任者姆貝基。議會通過決議,尊崇其為「南非終身名譽總統」。
  功成身退的曼德拉在全世界依然有很大的影響,他不但被看做新南非的「國父」,同時也被看做民族、階層和解的象征。2009年,聯合國將曼德拉的生日7月18日確定為「國際納爾遜·曼德拉日」。
  美國總統奧巴馬在曼德拉的著作《與自己對話》序言中說:「這些年來,我懷着十分謙卑的心情關注着他,崇拜着他。同時,他在追求公正公平夢想過程中所作出的犧牲也激勵着我。如今世界充斥着冷漠和絕望,而曼德拉的人生故事正是與這樣的世界對抗的過程。他從一名囚犯到一個自由的人,從一位追求解放的鬥士發展為推進和解的熱心人士,從一個政黨領袖到一位國家總統,致力於推進國家的民主進程和發展。卸任後,曼德拉繼續為實現公平、機會均等和人類尊嚴而努力工作。他對改變這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作出了巨大貢獻,很難想象,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如果沒有他,曆史會變成什麼樣。」
  曼德拉曾經說過:「在監獄中,我擔心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會被外界塑造成聖人的形象。對於聖人,有一種世俗的定義,即聖人就是不斷努力嚐試改變自我的罪人。但是,即使按照這個定義,我也算不上是聖人,我從來都不是。」
  但我以為,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聖人的話,曼德拉當之無愧。
  曼德拉的第二任妻子溫妮曾享有「黑人母親」的尊稱。隨着地位的不斷提高,溫妮性格中專橫跋扈、野蠻霸道的一面逐漸暴露。她的政治觀點變得激進,崇尚暴力,生活腐化,最終卷入謀殺醜聞。
  曼德拉的孫子曼拉憑借酋長兼國會議員的雙重身份,將曼德拉園區變成私人土地,築高牆,蓋大門,辟建家族墓園,覬覦墓園可望帶來的旅遊收益。曼拉的舉動導致其與家族成員不惜對簿公堂,幾乎撕破臉。曼拉已被家族其他成員告上法庭,可能面臨「非法毀壞他人墓地」的刑事指控。(文/十年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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