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29日 星期一

「自由中國抵抗運動」的開場與收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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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美方擔保下,蔡文治會見了軍事調處執行部時代的老長官、時任國防部大陸工作處處長的鄭介民。他自我表白了這三年在海外搞「自由中國運動」的原始動機後,向這位情治系統最高負責人提出了以下條款:
   一、「自由中國運動」成員回台後仍維持原有建制,組織近似抗戰時中美合作訓練班的形式,不參加台灣本土的保密防諜工作。
   二、「自由中國運動」於一九五三年初已改組為「自由中國抵抗運動大聯盟」,回台後政府必須承認她為合法政黨,享有政黨待遇。
   三、國事會議召開時,「自由中國運動」應獲幾十個席位。
   此外還有很多枝蔓的條件。幾天後,蔡文治收到覆函,最高當局批示如下:
   一、 所有海外歸來人員,視同黨員歸隊,似不應再有其他條件。
   二、 有關國事會議召開一項,可予提名。
   三年耗資近億美元
   蔡文治在美國人保護下赴台灣一週,得到上述兩項結論。老蔣那時正為吳國楨、孫立人案困擾不已,自然不容許另立權力中心、也不容許別人分庭抗禮,所以批示的主旨是要把「自由中國運動」全班人馬接收移交,蔡文治與他的親信只爭到了遣返香港一途。
   據張發奎回憶,設在香港的「自由民主戰鬥同盟」,七部一處及幾家雜誌,每月支出共約一萬四千美元。但據美方資料,這三年的「自由中國運動」從籌備到解散,共耗用近一億美元(伸今日幣值約五十億美元)。然而真正用在中國人身上的不到四成,即以一架空投大陸的飛機來說,出勤一次無論空投與否,美國人都要支取五萬美元保險費,但同機進出大陸的中方僱員,每次只得廿美元津貼,何況這廿元加給也被蔡文治自動放棄了。空投進入大陸的中國人總共才二百餘人,所耗畢竟有限,但美籍教官、職員及其眷屬的福利開支,加上豐裕的退職金,個個滿載而歸。即使被俘的唐奈們,家眷也有保險付賠,釋放後回國更受到英雄式的歡迎。然而空投喪生的中國人,境遇就有天壤之差。蔡文治曾要求鄭介民將死亡人員入祀忠烈祠,得到的回答是:「你們掙的是美元,應該在美國人烈士祠上留名!」活著的人回台猶可恢復其一九四八年的官階,陣亡者的孤魂則無處依附。張一民對筆者說,他第二個空投回老家時,朝鮮戰爭結束了,他因家眷在香港,便領了一筆遣散費回港自謀生路,寫了四十年武俠小說,從虛幻的扶弱鋤強創作中,寄託自己的理想。出於同情,他的同行金庸安插他在明報月刊擔任兼職校對,筆者就是因為去《明月》交稿而結識張老先生的。十八年前他告訴筆者,塞班島歸來者,在香港尚有近廿人,均屆風燭殘年,人們對蔡文治的評價多數是負面的。以蔡文治的才具來說,美國人在中國數以萬計的將領中挑選了他,并未走眼。然而蔡之為人,領袖慾帝王夢甚烈,領袖風範與氣度則不夠。設若當年蔡與張發奎合作無間,由蔡充任參謀長(按:後期蔡取張而代之)倒是理想人選。可是蔡之才具不過蔣介石的隨員、侍從參謀層次,要想成為威鎮八方的領袖人物,實屬困難。美國人知道蔡有多少斤兩,所以充其量他只是充當中央情報局蒐集遠東情報的掮客角色,他要效法李立三之周旋於毛澤東與斯大林之間,可惜蔣介石與美國政府都不賣他的賬。
   第三勢力成員多數忌談那一段經歷
   至於美國,那時才立國一百多年,他們的人文本質是只講今天,沒有過去和將來,表現在行事作風上是:利用你的時候稱朋友,大把美元拋過來;不用你的時候翻臉不認人,毫無道義情感可言。二戰後,美國支持亞、非、拉美的右翼人士組織抵抗運動,往往花了許多錢反被受援者怨恨,蓋因美國人抹煞了受援者的政治理想,降低其民族意識,而以抵抗運動之名,站在美國人的立場上為所欲為,將抵抗運動貶低為美國的第五縱隊。這般只有軀殼而沒有靈魂的實體,當然發揮不了抵抗運動本應起到的作用。這也是美國在古巴、越南、寮國、柬埔寨等國搞抵抗運動失敗的主因。
   順便要提的是,蔡文治離開日本後受聘擔任美國國防部顧問,負責研究美國國防軍備。一九八○年,這位才退休兩年的美籍退伍軍人,應當年軍調部中共方面參謀長葉劍英的邀請,飛北京參與籌建黃埔軍校同學會,榮任理事,子曰:「朝聞道,夕死可也!」一九九四年一月九日死於華盛頓。至於獲蔣介石寬容「歸隊」,回台灣續任國大代表、立法委員者多達數十人,出任國立大學教授、大型傳媒主管者亦為數不少。這些人回首往事撰寫回憶錄時,往往避談(或避重就輕,隱惡揚善)那一頁不甚光彩的歷史,而知情者懼於纏訟,也就為「尊」者諱了。職是之故,在根據自傳、回憶錄、口述歷史所編纂的官修傳記中,那一批人的履歷往往缺少一九五○至一九五三年那「多姿多采」的一幕,端賴後人耗費十倍的力氣去填補了。由於篇幅所限,香港的第三勢力興衰史,筆者將另文闡述。
   註:○1據中共公安部解密檔案顯示:1952年10月7日,「自由中國運動湘西反共游擊指揮部」總司令陳祥、副總司令段文同、參謀長唐祖德一行六人,空降至湖南省桃源縣,經當地公安部隊和民兵圍捕,陳、段、唐三人被擊斃,其餘三人被活捉。
   ○2據中共檔案稱:「1952年9月10日,『自由中國運動贛北縱隊』司令王布一組四人空降至江西省餘干到,翌日下午為當地公安人員和民兵全殲,王布等三人被俘,副司令兼電臺臺長張德本在圍捕中自殺。據王布供認:他原係華北軍政幹訓團突擊第三總隊第五中隊少校分隊長,他比高嵩加入自由中國運動早半年,空降大陸也早半年。他說,一九五二年六月,自由中國運動改由美國遠東海軍司令雷德福上將領導,名稱改為自由遠東軍,又叫國際軍遠東區中國總部,計畫在大陸每省建立一個師,以作為反攻大陸的內應。按照該組織的十年鬥爭計畫,頭三年以海外為基地,組訓一批反共意志堅強的青年派返大陸進行反共宣傳,組織情報網;次三年在組織情報網的基礎上進一步組織遊擊隊,配合將發生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乘機擴大遊擊區;第七、八年展開全面鬥爭,第十年完成鬥爭任務。他供稱,自由中國陸軍廣東區司令部由涂思宗(1897-1981,畢業於陸大一期,曾任第九集團軍中將參謀長。一九三七年二月在軍令部任上,曾奉派率領中央視察團前往延安點檢共軍,成為最先進入共區且軍階最高之國軍將領)任總司令,吉正平任副總司令,下編東江、北江、西江、南路、潮汕、廣三鐵路等縱隊以及若干獨立支隊。其活動範圍遍及粵、贛、閩、湘、桂五省,大力進行爆炸、暗殺、綁架、縱火等敵後遊擊活動。
(「自由中國抵抗運動」的開場與收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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