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6日 星期五

這大概是我讀過最邪惡的東西《革命將至:資本主義崩壞宣言&推翻手冊》

L’insurrection qui vient
作者:隱形委員會
原文作者:Comite invisible





 《革命將至》從近年來法國和歐洲的社會抗爭聲浪中醞釀而出,由匿名的「隱形委員會」寫成,承襲居伊.德波(Guy Debord)優雅文字風格,提出「資本主義文化即將崩潰」的論點,是非常具有煽動力的革命小書。
  這本書被法國政府指稱為恐怖主義手冊,並且以此為由,強行逮捕可能的嫌犯作者群。委員會的其中一名成員形容他們自己是集體聲音的代言人,譴責當代犬儒主義和現實。《革命將至》也為散布無政府主義提出行動指南。
  本書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在完整分析當代資本主義文明,並指出金融海嘯和環境惡化,都是資本主義衰退的徵兆。第二部分則為反資本主義革命提出具體行動方針。隱形委員會提出的革命活動為人民消減政府權力、阻止經濟活動,以及消滅警力。
  《革命將至》在世界各地引起非常大的影響。在美國,一群無政府主義者某天闖入邦諾書店在紐約聯合廣場的分店,就地舉辦「《革命將至》新書發表會」。在《紐約時報》報導這項活動之後,福斯新聞電視台脫口秀主持人葛倫.貝克(Glenn Beck)也三次以這本書為主題主持節目。2010年9月,比利時的國家戲劇院把這本書改編成舞台劇。
作者簡介
隱形委員會
  本書是由一群匿名的作者組成的「隱形委員會」(Comite invisible)所撰,法國政府曾花了四小時審訊法國出版社負責人,仍然無法得知作者真實身分。「隱形」、「匿名」正是這本書最令當權者恐懼之處。它表示有一群反對派,就在某個地方策畫著陰謀,而當權者卻不知道他們是誰。這正是現代統治最無法容忍的部份,紐約客雜誌稱之為「造反風格」。
  無論如何,法國政府還是於2008年11月11日在Tarnac這個地方強行逮捕了九名年輕人(農夫),指控他們從事恐怖主義活動,特別是2008年11月在法國將近160起火車破壞案件。最後提出的證據只有法國國營鐵路公司時刻表、一副梯子以及《革命將至》這本書。此事引起歐洲各國文化界與學術界抗議,被捕的九人被稱為Tarnac 9。
  九人之中,眾人皆懷疑目前三十三歲的獨立叛逆者,朱力安.顧巴(Julien Coupat),最有可能是本書執筆人。這位精通多國語言的哲學系學生,畢業於法國高等社科院,但他否認《革命將至》是他寫的。在監禁半年後,他接受法國世界報的採訪時表示:「反恐……是一種積極製作恐怖分子的方法。」
譯者簡介
隱形委員會:台灣分部
  由一群匿名的譯者組成。
「這大概是我讀過最邪惡的東西。」葛倫.貝克(Glenn Beck)
福斯新聞電視台
  「絕對是這十年來最刺激思考、最激進的出版品,值得好好閱讀、好好討論。」
丹尼爾.米勒(Daniel Miller), 英國《新政治家雜誌》(New Statesman)
  「這本書就像是一杯奎寧水,把各地的文化干擾運動者、無政府主義者和反抗者通通混合在一起,優雅地激勵革命行動。」
Kono Matsu, 加拿大《廣告剋星》雜誌(Adbusters)
  「如果有任何一本書足以讓警方派出直昇機和反恐部隊進行大規模突擊行動,讓福斯新聞台特別介紹,還讓一群讀者無預警地強行在邦諾書店開讀書會(當然也有警方在場),這本書一定有某種不看不行的特質。」
妮娜.鮑爾(Nina Power),《弗利斯雜誌》(Frieze)
吳叡人(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助研究員)
王智明(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助研究員)
南方朔(文化評論人)
張鐵志(文化與政治評論人)

導論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
第一部 我們所身陷的世界第一圈 I AM WHAT I AM
第二圈 異鄉人
第三圈 工作是唯一的秩序
第四圈 不斷延伸的都會邊緣
第五圈 經濟改革方案的碎裂聲
第六圈 環境問題是二十一世紀經濟的王道
第七圈 我們揹著的這具屍體
第二部 為新世界而戰上路吧!!
聚首
組織起來
揭竿而起
後記:火焰燃燒的街頭
再版後記:定調
附錄:將至的《革命將至》:新共產主義政治評註——安迪.瑪利菲爾德  撰

§內文1

導論 無論從哪個角度……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現狀已陷入絕境。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在那些滿懷希望的人們面前,現狀抽空了希望的支撐。那些滿口聲稱掌握了解決辦法的人,一下子就被證明滿口胡言。大家早已心知肚明,狀況只會越來越糟。「未來不再有未來」是這個時代的至理名言,在極為正常的表面底下,它達到了當年龐克精神 的高度。

代議政治形成了一個封閉的階層。從左派到右派,無論看似能幹的老手或貞潔的處女,同樣出自廉價的偽裝,他們在同樣的商品陳列架上、彼此交換著從情報中心得來的最新消息。那些依舊去投票的人,似乎只是為了用反對票把投票箱塞爆而已。人們不免懷疑,正是為了反對投票本身,大家才繼續投票。任何既有的辦法都無法解決這種情況。人民即使處在一片沉默當中,比起搶著要統治人民的那群小丑來說,也顯得無比地成熟。巴黎美麗城 區的隨便一位老北非移民說出來的話,也比那些所謂的官僚發言來得更有智慧。社會壓力鍋的鍋蓋被牢牢地蓋上了,然而鍋內的壓力正在不斷升高。人民對阿根廷政黨的那一聲吶喊「全部都該下台!」 ,現在變成幽靈,揮之不去地糾纏著政客的腦袋。

二○○五年十一月的縱火事件 在所有人的心裡投下一道不斷延伸的陰影。這幾把揭開節慶序幕的火焰,是對於過去這信口開河的十年進行的一次清洗。媒體編造了一則「郊區對抗共和國 」的童話故事,儘管很動聽,卻並不真實。被縱火的建築一直擴散到市中心,只是消息被有效地封鎖了。在連鎖效應下,巴塞隆納也被燒掉了幾條街,然而除了當地居民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甚至在那之後,法國也沒有停止發生火災。我們可以在嫌犯裡找到形形色色的面孔,他們的共通點不在於階級、種族或區域,而是對現實社會的恨。整件事的新奇之處並非「郊區暴動」──這早在一九八○年就已經不是新聞了 ──而是它和以往的暴動形態之間產生了決裂:暴動者不再聽從任何人,無論是長輩還是有能力讓一切回歸正常的地方組織。任何反種族歧視團體都無法在這起事件裡發揮作用,只因為媒體的不耐煩、造假和選擇性的不報導,才假裝這件事有個了結。這一連串的夜間突襲、匿名攻擊、直接的破壞行動中,最可貴的地方就在於它將政治和政治性之間的裂口拉開到最大限度。任何人都無法輕易否定這場攻擊的嚴重性,它除了恐嚇之外,沒有任何訴求、任何主張;它完全是個政治動作。除非是瞎了眼,才看不到在這種對政治的全盤拒絕裡面,有著一切最政治的東西,也才會無視於三十年來的青年獨立運動。人們像失落的孩童一樣,把裝飾社會的擺設燒個精光,而且這個社會心裡清楚得很,它與巴黎公社末期 的巴黎古蹟已經沒有什麼兩樣。

沒有任何社會方案足以對付當前的情況。首先,這個由階層、機構和泡沫般的個人組成的空泛集合體,這個我們用反話稱之為「社會」的東西,是非常脆弱的;其次,我們失去了傳達共同經驗的語言。一旦我們沒有可以彼此分享的語言,我們就沒有可以彼此分享的財富。啟蒙運動的抗爭歷經了半個世紀,法國大革命才可能發生,勞工運動接著抗爭了一個世紀,才孕育出強勢的「福利國家」。抗爭創造出新秩序所需要的語言。今天,一切都不同了。歐洲成為一塊沒錢的大陸,它偷偷地在利多連鎖超市 裡買東西,為了還能繼續出國旅遊而參加廉價旅遊團。以社會語言所提出的任何「問題」都沒有解決辦法。「退休」問題、「經濟不穩定」問題、「青少年」問題和他們的「暴力」問題,所有的問題都懸而未決,人們只曉得動用警力防止社會問題演變成抗爭行動,以免這些行動最終釀成不可收拾的問題。草率處理獨居老人的方式令人不敢恭維,然而老人自己卻沒有發言權。有些人發現,比起維持表面的和諧,採取犯罪的手段不會比較可恥,並且更為有效,於是他們再也不肯繳械投降,更何況監獄也不再用熱愛社會那一套為犯人洗腦了。退休員工是充滿憤怒的一群,他們對於刪減退休金不再逆來順受,看到有一大部分的年輕人拒絕工作則更是氣得要命。最後,當類似暴動的情況一旦發生,任何補助津貼的發放都將無助於推動新的政策、新的條約、新的和平。因為社會的情感早已變得非常稀薄了。

說到解決辦法,不許任何狀況發生的壓力,以及隨之而來的警察對國土的分區監控,只會越來越嚴重。警方已經出面證實,二○○六年七月十四日他們在塞納-聖德尼省(Seine-Saint-Denis)上空出動了一架負責監控的無人駕駛飛機,這比所有人道主義的煙霧彈都更令我們看清未來。警方還特別強調這架飛機沒有配備武器,這反倒暴露出我們踏上了什麼樣的不歸路。國土將被切割成越來越密不透風的區塊。座落在「敏感城區」邊緣的高速公路便是一道隱形的圍牆,恰好把它和高級別墅區分隔開來。在好心的共和國主義者看來,「以社群為單位」的城區治理方式是公認最有效的辦法。在這場越來越詭譎、越來越失真、越來越眩目的解構當中,這塊土地上的繁華大都會和主要市中心繼續過著它們的浮華生活。它們用七彩光芒照耀整個星球,與此同時,犯罪防治大隊和私人保全公司的巡邏隊伍──簡而言之就是民兵──在越來越粗暴的法令掩護之下無盡地繁衍。

這條現狀的死胡同到處都遇得到,只是沒有人承認。從來沒有如此多的心理學家、社會學家、文人被攪和在一塊,他們各有自己的一套專業說詞,也很專業地無法達成任何結論。只要聽聽這個時代的歌曲、小資產階級細訴心情的「新香頌」小品,再聽聽饒舌樂團mafia K’1 Fry 的宣戰歌曲,就知道和平共存已經接近尾聲,決定性的時刻即將來臨。

這本書由一個想像的群體共同署名。它的編輯群並非作者群。這群人只是想把這個時代的陳腔濫調、那些圍著酒吧桌子或在臥房門內的竊竊私語整理一番。他們所做的,只是要凝視絕對的真相;普遍的壓抑情緒,充斥在精神病院和絕望的眼神裡。他們把自己當作抄寫現況的工人。危急時刻所享有的特權,就是公理正義會合乎邏輯地趁機將一切推向革命。我們只需要說出眼前所看到的,而不是去逃避任何結果。
第一部 我們所身陷的世界 

第一圈 I AM WHAT I AM 

「I AM WHAT I AM.」這是行銷為這個世界舉行的最後獻祭,廣告進化的終極階段,遠遠領先所有激勵人心的話,叫你要與眾不同,要做自己,要喝百事可樂。這些概念歷經數十年的變化,只是為了完成純粹的同語反覆。我=我。他對著健身俱樂部的鏡子,奔跑在跑步機上。她開著她的Smart小汽車下班回家。這樣的兩個人能彼此相遇嗎? 

「我就是我。」我的身體屬於我。我是我,而你是你,但是一切越來越不對勁了。大眾被擬人化。生命、工作、不幸的遭遇,乃至於所有狀態都被個體化。精神分裂四處蔓延。憂鬱症節節逼近。原子化將人化成罹患妄想症的細碎微粒。接觸人群令人歇斯底里。我越想做我自己,越感覺空虛。我越想談我自己,越無話可說。我越追求自我,越疲累不堪。我和你,我們看守著我們的自我,就像看守著無聊的櫃台。我們從事著一樁怪異的買賣,變成了我們自己的推銷員,變成了擬人化的代言人──雖然這更接近把人肢解的過程。我們或多或少假裝自己是毫不勉強地在做擔保,直到破產為止。

與此同時,我管理。追求自我、我的部落格、我的房子、最新流行的廢話、閨房祕辛和狗屁八卦等等,管理這一切用來支撐起我的義肢!如果說,「社會」還沒有變成一個完全抽象的東西,它大概也只是別人供應我撐起存在的骨架,讓我起碼還有個樣子,儘管這個樣子只是把我拼裝起來的零件總和,用來交換我的身分認同。如今,殘障是公民身分的典型。曾經剝削殘障的機構組織,現在卻為殘障爭取「生存津貼」 ,這一切是有跡可循的。 

「當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道命令無所不在,讓人覺得自慚形穢、覺得需要這個社會。命令人要更堅強,是為了製造這道命令繼續被服從所需的軟弱,軟弱到一切似乎都有某方面需要被治療,不管是工作,還是愛情。每天人們問候彼此「還好嗎?」互相取暖,感覺卻像是一群病人在管理對方。今天的社會交往是由成千上萬的保溫箱、密密麻麻的避難所組成的,似乎待在裡面總比在外頭吹冷風好。然而,裡面的一切都是假的,因為取暖只不過是藉口。待在裡面不會有任何好轉,因為我們被暗中安排好只能靠在一起發抖。只有讓每顆社會原子保持恢復健康的幻覺,這個社會才能維持下去。這個社會是一座水力發電廠,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就是它取之不盡的泉源。 

「I AM WHAT I AM.」沒有任何統治者發明過比這句話更無可挑剔的口號。當前的秩序和規範嚴守著一個祕密,就是把個人的自我維持在一種永遠有一半損毀、另一半慢性衰竭的狀態。耗弱的我、抑鬱的我、自我批評的我、虛擬的我,這個我其實是不斷在適應的主體,被一種建立在革新、科技加速淘汰、社會秩序陷入混亂、順從被普遍化的生產模式所需求。這個我是最貪婪的消費者,但是弔詭的,這個我也最具有生產力,以最旺盛的精力和慾望撲向最沒有計畫的未來,使得這個我逐漸退化到剛出生的幼兒期。 
那麼,「我是誰」呢?一條漂浮著牛奶、氣味、故事、聲音、愛、兒歌、物體、姿態、觀念、印象、眼神、歌曲和食物的河流,從童年開始穿越了我。我是誰呢?無論如何,我和許多地方、許多苦難、許多祖先、許多朋友、許多愛情、許多事件、許多語言、許多回憶擺脫不了關係,可是很明顯的,這許許多多的東西並不是我。所有使我依存於這個世界的連繫、所有組成我的關係、所有充滿我的力量,這些東西交織而成的並不是認同──就像人們迫使我出示的身分一般──而是存在,獨特的、共享的、活生生的存在,這個在不同場所不同時刻現身,開口說「我」的存在。我們感到不安,只不過是因為我們盲目信仰著一個永恆的我,對於塑造我們的一切反而不太在意。 

於是,我們頭暈目眩地看到上海的一棟摩天大樓高高掛起Reebok的那句話:「I AM WHAT I AM」。西方世界向四面八方進攻,化身為它最疼愛的那匹特洛伊木馬,在我和世界之間、個體和群體之間、束縛和自由之間製造要命的矛盾。自由並不是擺脫一切束縛的姿態,而是面對束縛、展開行動的實踐能力,能夠在各種關係中游刃有餘,將它們重組或是打理一番。只有當人們放棄改變家庭那令人洩氣的運作方式、或是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時,家庭才會顯得如此像個家庭,換句話說,如此像個地獄。把自己連根拔除的自由一直都是自由的幽靈。當我們甩開了阻擋我們的人,我們同時也失去了對他施加影響力的機會。 

所以說,「I AM WHAT I AM」不單只是一個謊言、一種廣告戰術,更是一場軍事戰爭、一聲作戰口號,攻向所有存在於人們之間的東西,所有不分你我的行動,所有我們之間隱密的連結,所有荒涼的戰地上僅有的障礙物,所有我們賴以存在的事物,所有世界上還未被高速公路、遊樂園或新市鎮完全覆蓋的地帶:這場戰爭讓世界只剩下純粹的無聊,沒有激情、百依百順地成為一個荒蕪、冰冷的空間,只剩下被精密控管的身體,讓如分子般排列組合的汽車、美好的商品在其上快速通過。 

編註:龐克文化起源於一九七○年代,具有顛覆性、叛逆性以及無政府主義等精神。 

編註:美麗城(Belleville)為巴黎的一個貧民區,區內聚集著多種族移民。 

編註:二○○一年底阿根廷爆發了經濟危機,引發大規模群眾抗議,總統因此被迫下台,政局嚴重動盪,而抗議浪潮不只指向執政黨,亦朝向在野黨。 

編註:二○○五年十月底兩名居住於法國巴黎郊區的青少年因故觸電而亡,消息傳出後引發十一月一連串縱火騷動,並蔓延至其他城市。 

編註:法國的全名為法蘭西共和國,此處係指法國政府。 

譯註:法國自一九七○年代起便不斷有郊區青少年火燒車、和警察產生衝突的事件發生。 

編註:巴黎公社係為一八七一年三月至五月,曾短暫統治巴黎的政府。在五月二十三日時,面臨失敗的巴黎公社下令放火燒毀巴黎市,隔日巴黎被攻下,政府軍隨即展開嚴重報復,約有十萬至五十萬人遭受屠殺。 

編註:利多(Lidl)連鎖超市為德國平價連鎖超級市場,在全球擁有超過八千間分店。 

譯註:為創立於一九九五年的饒舌樂團,作品反映法國郊區的現實環境、青少年問題和警察暴力,具有強烈社會批判意識。 

譯註:生存津貼(revenu d’existence),係為主張廢除各式補助,而綜合一切政府補助的的社會福利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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